怀宁县希望中学 汪燕青
那一日,和几位同事开车去孔雀山庄吃饭。
这是一座典雅的酒楼,布局设置精巧。有池沼,草坪,花园。临近一条县道,往来车辆不是很多。地处偏静。我们的餐厅,安设了一扇移门。移门外,是一休闲短廊,摆放着一方小桌,四张椅凳。廊外风拂翠竹,萧然有声。很喜欢这样清幽的景致。虽是夜晚,却无明星皓月,微茫的灯饰下,一切皆不分明,我心里泛起了久远的宁静。
席间品酒,随意闲谈。微微的酒意泛上脸庞,东升似乎很快乐。他说,他对生活很知足。有一份事业,虽不显贵,一直在用心经营;有一个家,虽不殷实,却安宁而幸福。人生短短几十春秋,能拥有多少,又需求多少?不妨活得简单些。
幸福像清晨带露的玫瑰。撷取一朵,芬芳自己;赠予别人,手遗余香。这便是生活。
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。
学校地处乡村。远离大城市的尘嚣与繁华。适宜于隐居,适宜于安静地阅读与写作。校舍虽陈旧,在我看,那又并非陈旧。我常用目光静静抚摸每一块瓦片,每一扇绿漆木窗,上面流动着时光的印痕,岁月的记忆。我能看到我的从前。林木阴翳。圆柏植于行道两边,整齐优雅。广玉兰春末夏初会开出硕大的花,一朵一朵,洁白、瓷实。在二楼上课,常不经意间,就触望到窗外那株玉兰花。微风中轻轻摇曳。东升老师说,它又名荷花玉兰。很好听的名字。紫薇开出紫红花朵,一蓬一蓬,鲜艳热闹。花期自六月延亘至九月。柳杉静默排列窗后,绿荫披拂一整个夏天的清凉。入秋则有银桂,粉团的花簇,幽香缕缕。秋味更深了。清晨推窗,邀入几声清脆的鸟鸣。鸟儿们嬉戏于树东树西,起落于檐头屋角。暮色徐徐降临时,灯火点点亮起,每扇窗户又迎接一个寻常或不寻常的夜晚。四野悄然,车声偶尔。独坐房中,聆听夏蛙秋虫,那些忽远忽近的声响,让人心思绵延安静。读书之余,随兴之所至,十指起落键盘,文字在屏幕间流淌。
诗兴涌来,自书架取出妙词一卷,将身体倚伏于竹椅,放松身心,低低哦吟。年光如电,同一首诗在不同的人生阶段,总有着不一样的体味。以为懂了的其实未必能懂。未能懂的慢慢地也就懂了。能读出一个人内心的沧桑。看那不动声色的走笔行文,款款如春风,掩饰得那么绝妙。哀感常以丽语出之。让我无法自制地为之心碎。一种幸福的心碎,简单,直接。
立于时间的河流,风拂我衣袂,仰首望山,俯首看水。一个人在阅读中,渐行渐远。“看山仍是山,看水仍是水”,清澈安详。阅读是一种享受。走进了一个人的灵魂,我看到了自己的灵魂。他们告诉我钩点撇捺间,怎样才有把酒临风的畅快与潇洒。忧思喜乐,无限春花秋月,自心间奔涌至笔端。文为心声,而炼石成金的释放,是一种幸福。阅读他们,像与一个久违的知己,清夜间,煮茗闲话。他们告诉我故园的菊花又开了, 是带泪的微笑。他们告诉我那秋色渐浓,行人渐远。他动身时喝过的半碗残茶,余温尚在。是楼头年复一年的牵念。
然后,我开始写。世间文字浩如烟海,见过的没见过的,在某一念间,它们纷纷与我来聚。它们似曾相识,它们相邀如宾,它们为我重新拆分组合。“驱使万物如军队,不如让万物卸甲归田,一路有言笑。”是这样的清明自在。日升月落,仿佛行于幽径,豁然见天光。一个人振衣徘徊,风清月朗,看渔樵闲话江渚。原来文字亦有如世事的悠悠。
张爱玲说“没有一样东西,没有一样思想,是我所不能用言语表述出来的。它们就在那里,等你来取用。”我想象她身处旧上海闹市,“万人如海一身藏”,幽静地写着文字。冷艳而高贵的笔下,是凡夫俗女,红尘众生。生活的底色是流淌着菜屑与米水的河流。平淡朴实,是这样的简单,又是这样的幸福,虽然其间掺杂人生种种的悲欢离合。
简单的心,简单的生活,简单的文字。我一点一点写出来。如采撷一朵朵开在灵魂里的鲜花,过往的岁月在我笔下又重新走过。旧梦如新,我用文字还原。你感受我文字里的人间烟火,一齐体验生命中幸福的温度。
2011年10月17晚 于怀宁希望中学